沉重的紫檀木门发出“轰隆”一声闷响,仿佛巨兽合上了獠牙,将殿外肆虐的风雪、隐约传来的更鼓声以及宫廷深处的一切杂音彻底隔绝。
殿内骤然陷入一种被放大的寂静,唯有精铜兽首香炉中升起的缕缕沉香烟气,在通明的烛火映照下无声盘旋。
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元载身上那股混合着野心、算计与一丝不易察觉惶恐的复杂气息,像一层无形的薄纱,笼罩着空旷的大殿。
裴徽立于殿中央,玄色锦袍上暗绣的夔龙纹在烛光下流转着幽深的光泽。
他眉宇间凝着一丝深沉的探究,如同猎鹰在审视猎物留下的痕迹。
元载方才那番看似坦诚实则处处机锋的表演,让他心中疑窦丛生。
尤其是他一想到丁娘竟然被元载轻易弄上床榻,竟还对其情根深种,甚至可能成为其工具……元载此人在这其中的手段、缘由,绝非表面那般简单。
“或许应该把丁娘叫来好好谈一谈了。”裴徽心中念头电转,正欲开口唤人将丁娘叫来。
“殿下。”
一个低沉急促的声音,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,瞬间击碎了殿内元载留下的余韵与裴徽的思绪。
声音来自殿门阴影处,一名身着玄甲、气息精悍如豹的亲兵,如同鬼魅般趋步上前。
他的脚步轻捷无声,每一步都仿佛精确丈量过,却在距离裴徽五步之遥处骤然停下,单膝点地,动作干净利落,带着军人特有的肃杀。
他刻意压低了本就沙哑的嗓音,喉结滚动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,仿佛那即将出口的消息本身便带着刺骨的寒意,足以冻结人的骨髓:“启禀殿下,杨暄……已在殿外跪候多时了。”
裴徽的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。
那一瞬间,他深邃如古井的眼眸中,仿佛有闪电掠过!
那是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光芒,如同鹰隼在高空瞬间锁定了地面猎物移动的轨迹,精准而冷酷。
杨暄?他果然来了!
裴徽眸中欣慰的光芒一闪即逝,迅速沉没,归于深潭般的平静,仿佛从未有过波澜。
“叫他去偏殿等候,本王换一件常服。”裴徽面上无喜无怒,淡淡说道。
元载和李暄在裴徽心中的地位和定位完全不同。
……
裴徽步履沉稳地踏上了通往偏殿的幽深回廊。
玄色常服袍袖拂过冰冷的金砖地面,无声无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