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后的阳光白得刺眼,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摇晃的光影。
空气仿佛凝固了,弥漫着旧书卷的墨香、陈年木器的气息,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、来自主人身上刚直不阿的铁锈味。
厚重的紫檀木书案上,摊开的《春秋》竹简泛着幽光,旁边一方端砚里,墨汁半干,像一块凝固的玄冰。
颜真卿端坐在书案后,背脊挺直如青松,布满岁月刻痕的脸庞如同刀劈斧凿的石像,沉静得近乎冰冷。只有那双深陷在浓眉下的眼睛,锐利如鹰隼,正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这位不速之客——裴徽。
裴徽同样站得笔直,年轻的脸上没有半分即将登临九五的骄矜,反而带着一种近乎殉道者的沉重。
他的目光坦诚而炽热,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,迎向颜真卿那审视的目光。
他能感受到书房内无处不在的压力,那是颜真卿数十年清名与刚正筑起的无形壁垒。
他深吸一口气,那空气沉重得如同吸入了铅块。
“颜公!”裴徽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,低沉而有力,如同闷雷滚过云层,“学生今日前来,非为巧言令色,亦非以权势相迫。学生此来,只为向公立下一个赌约!”
颜真卿的眉峰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,目光更深沉了。
他依旧沉默,静待下文。
裴徽猛地踏前一步,右手倏然伸出三根手指,动作迅疾如电,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!
那三根手指仿佛蕴含着千钧之力,狠狠“砸”在冰冷的紫檀木书案上,虽然没有发出实际的巨响,但那无形的气势,却让颜真卿感觉案几都随之震颤了一下,仿佛有重锤敲击在心房。
“三年!”裴徽的声音陡然拔高,如同金铁交鸣,每一个字都像从齿缝里迸出,带着铁锈般的血腥气,“以三年为期!三年之内,学生向公立下血誓,必做到三件事!若有一件不成,或学生行事有丝毫偏离明君之道,学生甘愿奉上项上人头与这万里江山!”
他眼中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,那不是权力的欲望,而是一种背负着巨大秘密和沉重责任的孤注一掷。
“其一!”裴徽的声音陡然变得凛冽,如同北地刮来的寒风,带着刺骨的杀伐之气,瞬间驱散了书房的闷热,让人脊背生寒。
“必以雷霆万钧之势,犁庭扫穴!”他右手猛地向下一挥,仿佛挥动无形的巨斧,“彻底剿灭盘踞江南、拥兵自重的李璘!荡平蜀地负隅顽抗的杨国忠余孽!”
他的目光扫过墙上悬挂的大唐舆图,在江南和蜀地狠狠钉住,仿佛要用目光将其烧穿。
“使大唐疆域重归一统,政令通达四海!绝不容许任何割据势力裂土分疆,动摇国本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