数十里外,蜀地特有的潮湿闷热仿佛凝固成了实体,沉沉地压在这片植被浓密得几乎不透光的小山丘上。
参天古木的枝叶在头顶交织成一片暗绿色的穹顶,仅有几缕吝啬的光线,艰难地穿透厚重的叶幕,化作惨淡的光斑,无力地洒落在堆积了不知多少年、散发着强烈腐败气息的腐叶层上。
空气粘稠得如同浸了水的棉絮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腐殖质的腥甜和某种难以言喻的、动物尸体悄然分解的微酸。
就在这片浓得化不开的绿意与腐朽之中,特战营第一小队队正朱狗娃,像一块被岁月和青苔彻底侵蚀的岩石,纹丝不动地趴伏着。
他身下是厚达数寸、松软而湿滑的腐叶和茂盛的蕨类植物,冰冷的湿气透过伪装布和军服,丝丝缕缕地渗入骨髓。
一块巨大、厚重、浸染了深绿草汁、赭黄泥浆和斑驳树汁的伪装布,如同变色龙的皮肤,将他和他身边五名同样凝固如雕像的战士完全覆盖。
只有几个微小的破绽暴露了他们的存在:一个黑洞洞的、精钢打造的望远镜镜筒,小心翼翼地探出伪装布的边缘,指向山丘下方;
以及几双锐利如鹰隼、不带丝毫人类情感的眼睛,在阴影的掩护下,闪烁着冰冷、专注、如同捕食者锁定猎物般的幽光。
他们头上戴着的特制软帽,此刻成了最好的伪装帽,上面插满了精心挑选、现场折断的带叶枝条,嫩绿、深绿、枯黄交织,与周围摇曳的灌木丛完美融合,若非事先知晓,哪怕近在咫尺也难以察觉。
浓重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,混合着泥土的土腥、植物腐败的酸腐气息,顽固地弥漫在小小的藏身点周围,像一层无形的、令人窒息的膜。
这股味道的来源,就在朱狗娃脚边不到三步远的湿地上——一具身穿利州骑兵制式皮甲、仰面朝天的尸体。
那尸体双目圆睁,瞳孔因临死前承受的极致痛苦和恐惧而彻底涣散,凝固在脸上的表情扭曲得不成人形,嘴巴微张,似乎想发出最后的嘶吼却被永远扼住。
他的右手以一种极其诡异、刺目的姿态摊开着——除了大拇指,其余四根手指齐根而断,像几截被随意丢弃的惨白枯枝,散落在被浓稠血液浸透、呈现出诡异暗红色的落叶间。
手腕和脚踝处,皮肉被利器精准而残忍地翻卷开来,深可见骨,白森森的筋络被彻底挑断,断口处凝结着紫黑色的血痂。
每一处伤口都在无声地控诉着死者生前经历的漫长而酷烈的折磨,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他绝望的呜咽。
朱狗娃对此视若无睹,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未曾扫过那具触目惊心的尸体。
他的全部心神、意志乃至生命,都牢牢地吸附在手中那冰冷的望远镜镜筒上。